顾元白放下了茶杯,忽的叹了一口气。这叹的一口气,将褚卫的心神给吊了起来,圣上这是对他失望了?褚卫唇抿得发白,垂着眼道:“圣上,臣……”“褚卿应当知道,游学的目的是为了什么,”顾元白缓声道,“既要看到各州府的弊端,也要看到各州府的好处。就如同荆湖南那般,荆湖南矿山极多,若是知晓了这事,那就可以用荆湖南的这一个点,对其进行量体裁身的发展了。”褚卫若有所思,他细细思索了一会,道:“臣懂了。”这样一看,他以往的七年游学,倒是什么都没学到了。褚卫有些怅然,但也有些轻松。他突然笑了,“若是以后可以,臣想跟着圣上再重新去看一看这些地方。”顾元白笑了几声:“如此甚好。”褚卫嘴角弯着,他突然想起母亲先前同他说过的事,褚卫心中微微一动,垂眸道:“圣上,说起游学的事,臣倒是想起来了一些趣事。”顾元白挑眉,来了兴趣,“说说看。”“民间有一老妪,家中小儿年岁已长却不肯成亲,老妪被气得着急,拽着小儿一家家登门拜访有女儿的家中,见人就问:我儿可否娶你家女儿?”见圣上随意笑了两声,褚卫道:“前些日子,臣听家母说。薛府的夫人也开始着急,似乎已经四处打探消息,准备给薛大人定个婚配了。”顾元白恍然,一想,薛远已经二十四岁了,这在古代,已经是大龄剩男了。而且同顾元白这身子不同,薛远身子健康极了,他是应该娶妻,薛府夫人也是应该着急了。“挺好的,”顾元白道,“成家立业,不错。”褚卫瞧着圣上面上没有异样,便心中安定了下来,他笑了笑,状似随意道:“若是薛夫人看中了什么姑娘,薛将军如今还正在前往北疆的路上,怕是没法做些什么了。到时没准会劳烦圣上,让圣上同薛大人降下赐婚。”顾元白翻开了一本奏折,笑了笑,随意道:“再说吧。”给薛九遥赐婚吗?原文受想要顾元白给原文攻赐婚。无奈好笑之余,顾元白在心中叹了一口气。赐婚,除非薛府主动来请,否则他是不会主动赐下的。一纸婚姻,难为的是两个人。这种随手乱点鸳鸯谱的行为,顾元白不耐得做。上午刚说完薛远,下午时分,薛都虞侯便让人给顾元白送来了一封信,和一件巴掌大小的木雕。木雕是一把弯刀,弯刀表面削得光滑平整,刻有并不精细的花纹。因着小巧,所以刀刃很厚,无法伤人,如同哄着幼童的玩具一般。顾元白将木刀拿在手里看了看,没看出蹊跷,就把这木刀扔在了一旁,转而拿起了放在一旁的信封。信纸洁白,有隐隐酒香味传来。顾元白这鼻子敏感得很,一闻到酒香味,脑中就浮现出了薛远似笑非笑,拎着酒壶从状元楼二楼扔下瓶子的画面。他哼笑一声,将信纸打开一看,上方只有一句话:臣之棋艺胜常玉言良多,已具局、茶汤,候圣驾临。字迹龙飞凤舞,整张纸都快要装不下薛远这短短一行字了。病了也能这么折腾。顾元白将信给了两旁人看,田福生看完之后便噗嗤一笑,乐了,“薛大人如此胸有成竹,想必棋艺当真是数一数二了。”顾元白原先没有察觉,此时一想,可不是?薛远自己夸自己,古代君子大多含蓄,这么一看,可不是脸皮厚到极致了。顾元白没忍住勾起了唇。侍卫长担忧道:“圣上,薛大人身体不适,想必是无法走动,才邀请圣上驾临薛府的。”“朕知道。”顾元白道。他的手指不由转上了玉扳指,这玉扳指换了一个,触手仍是温润。顾元白低头看了一眼莹白通透的玉块,想起了薛远落在水中的样子,眼皮一跳,道:“那就去瞧瞧吧。”午后清风徐徐,厚云层层,天色隐隐有发黄之兆。避暑行宫大极了,内外泉山叠嶂,绿意带来清凉。王公大臣和百官的府邸就建在行宫不远处,鸟语花香不断,鸟鸣虫叫不绝。褚卫沉默不语地跟在圣上身旁,他看起来心事重重,偶然抬眸看着圣上背影的眼神,更是犹如失了意的人。虽然相貌俊美,如此样子也倍让人所疼惜。但若是让他“失意”的人是圣上时,这俊美也让人欣赏不来了。侍卫长突然朝褚卫道:“褚大人,有些错事,你最好要知错就改。”褚卫回过神,“张大人这是何意?”侍卫长硬生生道:“我与褚大人俱身为圣上的臣子,圣上是君,我等是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