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田福生,也眼观鼻鼻观心,当做没看见薛远的动作。一双被打磨得光滑的银筷试图夹起更为圆润沉重的玉件,这实在是难为人。薛远夹了几次也没有夹出来,只有两者相碰时如乐器一般的悦耳响声。这声音响了半晌,圣上终于起身,走到了薛远的身后,张开手臂俯身,从他的耳侧旁伸出了手,伴着沉香阵阵,衣袍笼罩薛远。十指尖如笋,腕似白莲藕。这双手的骨节分明,虽然修长,但手背上青筋和起伏决然不少,脉络分明,如画技最为高深的一位画师,倾尽生平所能画出来的一副绝顶的佳画。圣上身上的御用香气传来,这样的香气混杂着沉香、檀香、龙脑香和麝香的味道,沉淀之后,只得尊贵与浸透人心的帝王威仪。顾元白的手从木盒之中的玉势上一一划过,指尖轻轻敲过每一个玉件,在薛远耳边含笑问道:“薛卿,跟朕说,你平日里最喜欢用哪一个?”圣上拥薛远在怀,轻声中不失说一不二的笃定和强悍。薛远突然觉得怪异。圣上对他的态度好像陡然之间柔和了下来,又好似加上了几分身为强势者对另一半的轻佻和旖旎暧昧。这样的佻薄,虽然细微,但还是被薛远敏锐的捕捉,好似他薛远成了被圣上侵略、被掠夺的那个人一般。薛远沉默一会,想不出缘由,就实话实说,指了一个和圣上大小一般的玉势,平时他最喜欢拿来练手的一个,“这个。”顾元白便缓缓将这个玉势拿起,他养尊处优的指头随意摸了几下玉势,白手配白玉,这画面直接让薛远看得眼热,心中躁动不已。顾元白笑了几声,拿起凑近薛远,不急不缓道:“别急,朕喂你吃。”越发怪异了。以往都是薛远是那个想要占圣上便宜的人,圣上是惩戒薛远的人。结果圣上这句话一说出来,薛远看着他手里拿着的玉块,即使心中再燥热无比,脸上也有些懵了。顾元白看着薛远的脸色,终于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来。他将玉势拿起来一瞬又放了下去,笑得太过,却忘了自己体弱无力,伏在薛远背上直不起身。薛远懵了一会儿才回过神,他俊脸沉着,却止不住脸热:“圣上,臣反应如何?”“相当好,”顾元白声音笑得发颤,“薛卿,没有人比你更会配合朕了。”薛远不由转身看着他,把笑得疲软的皇帝拉到了怀里,坐在自己的腿上,给他顺着气,原本想说你怎么耍我,但话到嘴边,就是闷声道:“圣上,三月未见,我好想你。”顾元白握着他的衣服,尽力缓着气息,疲弱道:“薛将军人在北疆,还有力气策马奔腾回京,说是想朕,实则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他看了薛远的那封信。薛远这么骄傲的一个人,却为了顾元白而不断地去练习伺候他的手法。信中的“臣有用,臣手上功夫好”真是既让人想笑,又让人心头发酸。这样的行为态度,不管喜不喜欢,顾元白尊重着他的一颗心。田福生曾同顾元白说过,说薛大人是做好了承受恩宠的准备。顾元白听了却只想笑,薛远看着他的目光如狼似虎,恨不得将他吞吃入腹,这样的人,得不到他不会心安。但也因为田福生的话,给顾元白带来了几分新思路的兴味,薛远的感情如火,总是在侵略,但若是顾元白也给调戏回去,他会是什么表情?现在知道了,是懵住了的表情。好玩。顾元白又笑了一阵,脸撑在薛远的脖颈处,身子发颤。薛远闻着他发间的味道,抚摸着他的后背,“私欲就是想你,夜里梦见你已是常事。我在北疆听闻你要娶妃,这消息都能从京城传到北疆去,你可知道我当时是个什么心情?”他出神喃喃:“圣上,我生怕慢了一步,一切就都来不及了。”顾元白缓过来了劲,起身从薛远身上离开,薛远也起身跟上他。但他一站起来,被圣上坐了一下的地方也跟着亮了相。明晃晃,顾元白余光瞥到,一愣。薛远神色正经:“圣上,臣喝多了茶水,人有三急。”宫侍想要带着薛远前去如厕,但薛远却面不改色地拒了,仍然陪在圣上身边不离。“宫中人说圣上做了个炕床,”话里话外都是暗示,“臣当真没见过这个东西,心中倍为好奇。不知今晚可否宿于宫中,去试一下这取暖之物?”顾元白坐下,慢慢喝着汤,薛远见他不说话,便又换了一个话头。“臣收到圣上赏给臣的那盒花了,”薛远的嘴角不由自主扬起,心里嘴里都跟着发甜,“臣一路没舍得多吃,花里带甜,香气弥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