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姐被埋得太久了,裤子破了,两条腿都被冻伤,很严重。
我跟着他们忙,越忙越觉得胸口疼,然后疼得实在受不了了,也倒了。
李哥小腿被砸伤了,但还好。
受重伤的,只有我们两个。
南舟想,他口中的李哥,大概就是那个身材壮硕的熊男。
男尸坐在月亮下,仰起脖子,露出青白僵硬的脖颈。
他两颗被冻结了的淡褐色眼珠,呆板地直望向天际。
我发烧了,应该是肺炎,浑身都痛,一直在咳嗽。
我问他们,救援什么时候能来啊。
李哥他们说,雪停了,他们就会派直升机来了。
可是雪停了,直升机也没有来。
我好饿啊。
这四个普普通通的、稍稍拖长了音调的字一出,风雪乍然过境,给人凭空添了一身鸡皮疙瘩。
彭姐比我更严重。
她的腿长坏疽了。
鲁队说,不截肢的话,她的腿会变成细菌培养基。
然后,他们一起说服彭姐,说不截肢,即使等来救援,她也活不了了。
彭姐答应了。
可是,截肢之后,彭姐已经不能活了。
就在那天,我突然闻到了,帐篷外面有香味。好香。
李哥他们往昏迷的彭姐嘴里塞了一点肉,又到了我的帐篷,告诉说,打到了雪鹿。
他们把肉喂到我嘴里。
我吃了。
我知道,山上,哪里有鹿呢。
我也知道,最怕等不来救援就死掉的,其实是他们。
但我不敢说。
所以,我吃肉了。
他拉起一旁的那双腿的裤脚。
满满塞在裤腿里、充当肉体的,是雪白的、一大团一大团的棉花。
用来保暖的棉花,把登山裤的裤管塞成了萝卜形状。
揭开棉花,内里露出大片大片雪白的、连肉筋都被剔干净了的骨茬。
男尸继续低声陈述。
我没死。我还活着。
可他们饿了。
彭姐是他们的朋友。
找不到正当理由,他们下不了口。
可我从来不是他们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