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照夜笑道:“滚。”
“唔~”周是色哀吟一声,躺回梁上,“今日一共几个美人,大美人不敢问,小美人让我滚……”
“欢阁里都是美人,大小男女都有呢。”
“那些岂是美人,那是可怜人啊……”周是色长叹一声道,“不碰,不碰……唉,世胄蹑高位,不如饮美酒!”
他举酒又饮。
“这是我最喜欢的剑客裴液,介绍给你啦,以后见到记得问好。”
“知道了。”周是色含糊应道。
崔照夜回过头来,裴液眉头微蹙,低声道:“‘欢阁’是什么?”
崔照夜顿了下,似乎看见少年面具下干净俊朗的面容,她犹豫一下,打岔般笑道:“裴少侠问这个干什么,可不许学坏哦。”
裴液认真看着她:“是不是鲤馆那些人?”
崔照夜也敛了表情,轻轻点了点头。
而后有些担忧地看着他。
“唔……”裴液若有所思,忽而偏头笑,“你那是什么表情?——又不是崔姑娘做的事,崔姑娘在我心中人很好的。”
崔照夜立刻绽出个好看的笑颜,很快又叉腰道:“我和许馆主站在一边的,谁怕你迁怒我啦……我是怕你自己生气。”
她显然从什么地方听说过一些这位少年的过往,一定都和以命搏恶有关。
“啊,我已经长大很多了。”裴液笑,简直有些赧然,“你不要乱打探以前的事情……诶,那边还好多人呢。”
裴液这回主动把目光向周围扫去时,入眼而夺目者确实更多了。
明烛光里,一袭身材颀长的道袍带着白鹤面,以鹤羽簪,立在阑干旁闲适地与人对谈着,间或从手里拿一片黄金或一枚玉石吞下。
——裴液一定看清了,那绝不是丹药或者什么相似之物,就是实实在在的黄金白玉。“是道家全真一脉。”崔照夜在旁边顺着他目光看去,“全真派内修内丹,是玄门正宗修行;外炼外丹,只做各类日用辅益。但后来他们苦心研得了【丹田桥】这一物质,使得许多物质可以避开人体,直达经脉树,再辅以特定功法,从此外丹便也成一修炼之道……书上说服黄金、吞白玉,也唯有于他们身上可以见到了。”
裴液颇感神奇地看着:“那崔姑娘知道他是谁吗?”
“嗯……”崔照夜点着下巴想着,“全真神丹常来神京售卖,在城里的弟子倒是不少,至于能来幻楼的……不会是【赤雪流朱】宁朝列吧?”
裴液顾不上问这人有何厉害,已被他对面那人吸引了目光,那是个只着一身青袍,气质温雅昳丽的年轻男子,他戴了一只颇有趣的鸡面。只远远看去,就似已想到他礼貌而温缓的语声——可能因小染风寒而有些薄弱,但一定是认真地看着你。
这人没有修为。
崔照夜显然也一时认不出来了,而随着目光放去,认不出来的人显然更多:
一位佩剑的年轻修者倚在柱下的阴影里,衣装款式极简,脸上带着一张神秘的玄蛇之面,整个人也仿佛一道影子,裴液见他第一眼,剑感就无比活跃的跳动起来。
一位玄衣公子安静地立在阑干前,他的面具竟是冰冷的铁铸,乃是一张威冷的虎面。他显然有些年轻得过分,但这威严的装扮在他身上却丝毫不显失当,只烘托出难掩的尊贵。他也确实在这样的场合中都足够鹤立鸡群,身边空无一人,淡眸只不时瞥一眼他人。
更夺目的则是一张龙面,其色暗红如枫,衣着贵绸佩玉,正摇着扇子朝梁上周是色走去,步伐很轻快,面具下的神情似乎也是在笑。
……
楼上之人此时约有二十,裴液自然认不得他们,他们也不认得裴液,不过崔照夜虽然赖了周是色的指控,也很快被别人认了出来,笑着摘下了面具。
这些公子小姐前来寒暄时裴液便安静地立在少女身后,一言不地四顾,说不上是神秘还是乖巧。崔照夜自然也含笑不语,不会在这时透露他身份,于是竟有人问她这样气质纯真的小仆是从哪里找来。
尤其当钟磬敲响,佛会开始,各色点心开始推了上来,崔照夜很精心地挑选了几样好吃的并掌分给他,落在人眼里更是颇有得宠之感。
就是在这时裴液回过头,再次见到了那位年轻的探花郎,诵经声正渐渐浑厚起来,他正坐在一蒲团上怔地看着裴液,见少年回过头才醒了下神,偏头望向下面燃起的香烛。
但很快目光又移到那位鸡面文人身上。
卢岫面具也已拎在手中,正在很远的地方与另一仍戴着面具的公子交谈,裴液不知道这位探花郎是被人认出还是本就没被允许伪装,稍微犹豫了下,便朝他走了过去。
裴液一来便明白了他为何坐在这里——卢岫自是修者,但这清弱读书郎身无修为,一个时辰来攀楼跑腿、处处讨意显然负担甚重,只到了这时才有个空闲歇歇。
“我叫裴液,你莫叫破我。”裴液在他旁边坐下,递他一枚点心,“兄台贵姓?”
“……就叫徐梦郎吧。”这位男子确实唇红齿白,丝被薄汗沾在额上,抬手做了个揖礼,“幸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