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间不打算把这些事情告诉白鸟。如果她知道,那麽他无需多嘴;如果她不知道,那绿间就更不该越过赤司知会她。
他只是深深地看了白鸟一眼,用极为隐晦的话道:“奇迹的世代之间的关系或许很複杂,但至少赤司从未真正将我们视为敌人。我们无法体会在灰崎那个位置要承受的压力。”
绿间还省去没有说的,是白鸟在赤司心中更加深刻的地位。整个左手臂裹在纱布之中,洛山队长的负伤显而易见,绿间在看到的第一眼,就猜测或许与白鸟有关,因为他实在想不到,除了白鸟,赤司还会为了什麽让自己陷入这样狼狈的遭遇。后来问了桃井,果然是如此。
午饭过后,白鸟和黑子代表诚凛送帝光旧友离开。临行前绿间又把他的墨镜戴上,状似不经意地问白鸟:“真的没关系吗?”指的是诚凛错过了和洛山交手的机会。
白鸟越发能体会到绿间真太郎是个多麽嘴硬心软操心多的人,认真回答道:“真的没关系。”
绿间“嗯”了一声,没再说什麽。
黄濑和桃井其实也在担忧这个问题,看白鸟这麽回答,双双松了口气。
放松下来的桃井鼓励黄濑:“小黄,下午,加油哦!”
桐皇今天的比赛已经在上午结束了,提前锁定了明天a组二进一的一个席位。海常同在a组,今天的比赛被排在了下午,如果赢了,就将成为明天桐皇的对手。
桃井正为桐皇效力,由她说这种话,与其说是鼓励,倒不如说是挑衅。她自己也知道,说完后狡黠地笑着。
黄濑的眼睛泛起些波澜,很快隐匿在笑容中:“放心吧小桃子。明天见。”
灰崎不在,福田综合剩下的人虽然不弱却决计不是三个无冠的五将的对手,洛山和福田综合的比赛没有任何悬念。
不过,诚凛複盘完和阳泉的比赛后,白鸟还是抽空回体育馆看了眼比赛,她去的时候只有个位数的分差,但看了一会儿就明白是洛山在有意掌控比分。他们故意没有把分差拉得太开,节奏已经完全落在洛山的手里了。
好像是感应到了什麽,坐在场边的洛山篮球部部长擡头看向了白鸟这个方向,白鸟第一反应想要避开,但最终还是迎了上去。
她只是,突然发现,她从来没有在这个视角看过赤司征十郎。
现在,她站得很高,离他很远。她站在二楼栏杆边观衆席的位置,就好像真的成为了观衆,旁观着赤司征十郎的一生。
天帝之眼锁定的方向里,白鸟凛远远地沖他点了点头,没有浑身紧绷的警惕,没有咄咄逼人的色厉内荏,没有不假颜色的愤怒,也没有任何的伤感惋惜,就这麽看了他一眼,很快转身消失在人群里。
左臂忽然又灼痛了起来。
如果说,洛山高校本来就是日本中学男篮的神话,那麽赤司征十郎的到来,就将这个神话彻底改写为“不败”。尽管很少上场,但洛山篮球部的每一个人都知道,只要他坐在那里,胜利就会像空气一般理所当然。
赤司征十郎在洛山的坚固地位不是一蹴而就的,让无冠的五将接受曾经的对手并不容易,何况又这样年轻。二年级的几个人和他也曾经有过摩擦,但最终都以落败结局,直至现在,他们已经习惯了跟随在赤司身后,笃信着他并不十分高大的身体里蕴含的能量。
赛后惯例,所有人听赤司征十郎分析完和福田综合对战的得失后,跟在他身后一同离开休息室,行经楼梯口的时候,赤司被叫住了。
“赤司。”
他们都认出,是队长受伤那天的女孩。她穿的还是那件诚凛的运动服,坐在楼梯上,显然是等待已久。
站在赤司左手边的实渕玲央看见他的左臂瑟缩了一下,他隐隐察觉赤司在抵触看向那个女孩。
但赤司最终还是道:“你们先走。”
实渕跟着大部队走到远处时回头望了一眼,赤司征十郎的背影——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前所未有地单薄着,如溺水的人即将失去最后的浮萍。
他知道即将要面对的是什麽,但还是迎了上去。
白鸟从台阶上站起,一步步走下来:“你的伤怎麽样了。”
“水泡还没消。”
“嗯,不用急着挑破,但也没必要太小心。已经不疼了吧?”
赤司微微垂下眼睑:“是的。”
“我来找你,”白鸟道,“是有两件事。第一件事是,上次没来得及说,我想——”
“凛是想说盂兰盆节的事吧。”
“是的。如果可以,请你帮我放一捧花吧。”
“我想凛也不会想去参加今年的宗族聚会,等叔祖回京都,不管是花束还是灯笼,凛届时可以自己来做。”
叔祖指的是赤司征臣的三叔,是现今在世的、冠以赤司这个姓氏的人中,最年长的一位,常年住在京都的本家。
他过去就和赤司征臣的父亲不睦,与主张革新和致力于“迁都”东京的赤司征臣更是肉眼可见的不和。随着赤司征臣象征的东京力量愈发强盛,部分祖坟被从京都迁到东京,盂兰盆节的宗族聚会地点也从京都变成了东京,这位叔祖自然不忿,因此每年的盂兰盆节宗族聚会都要生事。
盂兰盆节是赤司家族内部京都和东京两股势力的拉扯和对峙。这种场合,赤司过去就不想让白鸟出席,她不说,但赤司知道,她虽然看起来游刃有余,但每次都如临大敌、负担很大,只是她既然顶了长孙未婚妻的名号,就有必须承担的责任。
赤司一直知道,只有他和白鸟分开,她才不必为之所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