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鸟和黄濑约的时间是九点,她去海常那边的时候看见森山架着小堀在走廊上聊天,出于队医的习惯,她在走到他们旁边的时候稍微放慢脚步想看小堀的脚伤情况,正好给了森山搭话的可乘之机。
森山:“白鸟小姐,一会儿去喝杯茶吗?”
说话间,一股让人想打喷嚏的止汗露柑橘味扑面而来。
白鸟问:“是有什麽事吗?”
听到声音的黄濑推开门,裹着浴袍,头发湿漉漉的:“前辈,小白鸟明明是来找我的!而且,这种搭讪方式太老土啦。”
具有丰富被搭讪经历的白鸟懵了:“搭讪?”她还以为森山要代替有恐女症的笠松和她谈谈黄濑的事情。
因为方式太有年代感,所以被搭讪的人完全没意识到是搭讪。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非常成功的搭讪了。
“你这小子!”恼羞成怒的森山沖上来,“女孩子来找你你穿的这是什麽呀!给你起个外号叫海常浴袍色狼算了!”
黄濑抱头抵挡攻击:“我刚才在洗澡啊!里面也穿了睡衣啊!”
越来越多的队员开门看热闹,向来热血的早川充洋一个箭步沖了过来:“黄濑!哇啦哇啦哇啦哇啦……”
黄濑:“完全听不明白啊!前辈能不能不要说一个字吞一个字,中村前辈不在,你的暗号我完全听不——不要两个人一起打啊!”
白鸟:……
黄濑凉太这个人到底是怎麽做到的,在帝光的时候是生态链底端也就罢了,在海常作为绝对中心的王牌选手还摆脱不了被全队压迫的宿命……
幸好海常不是诚凛,教练不会跟着一起胡闹,武内教练很快推开门重咳一声,稳住了局面。
以免打扰他人,白鸟进黄濑房间前向他确认:“你和谁一起住?他介意吗?”
“队长。不过他晚饭后就不见了。今天输了比赛……大概,需要些个人时间。房间里没有别人。”黄濑道,“小白鸟不放心了话,门可以……”开着。
啪嗒一声把门关了的白鸟看向黄濑:“门怎麽了?”
黄濑扶额:“小白鸟也太相信我了吧,下午说要在晚上到我房间的时候,老实说我心也砰砰跳了好几下呢,完全不能保证不会对小白鸟做什麽哦。”
白鸟瞥了他一眼:“你不会。”
她语气稀松平常,是笃定至极才会这样,反而让黄濑措手不及。他看着白鸟往房间内部走去的背影,失笑一声,跟上了。
故意把洗澡的时间卡在她来之前,如果说黄濑完全没有旖旎的心思是不可能的,但白鸟却是真的恪尽职守前来义务教学,进了房间后就直奔主题,黄濑想说些不正经的话都没有机会。
白鸟没带包,左口袋揣着手机和房卡,右口袋是绷带——全新绷带尺寸可观,但好在诚凛运动服的兜也仿佛无底洞。她把绷带掏出来,让黄濑坐下,受伤的那条腿横在他自己的床上。
她是真的在教他:“其实很简单,就是普通的八字缠绕……”
下午在衆目睽睽之下被白鸟检查脚步,尴尬紧张的情绪盖过了皮肤的触觉,现在夜深人静,房间里只有他和白鸟两人,黄濑第一次意识到,他的脚竟然可以这麽敏感。
她手指很凉,指肚有篮球留下的茧,但手掌要更加温暖柔软。被她碰到的地方,脚掌、脚弓外侧、脚踝内测、跟腱……像立刻烧起火,一下子窜到头。
“……这卷胶带留给你,用完之后你自己去买时一定注意是要有弹性的款式,”包裹完毕,她又拆开,给他讲后续要注意的事情,黄濑心不在焉地听,直到听到“积劳”的关键词,顿时止住心猿意马,只剩下心虚。
这种感觉在她下午蹲下来检查他脚、询问有没有带护踝的时候就有了。虽然是白鸟送的礼物,但黄濑不喜欢低帮鞋,鞋子试穿之后就被搁置,护踝因为是开啓过的包装,洁癖作祟,更是直接扔到一边甚至都没有拆开。
关于他脚要承受的压力,不管是她自己说还是借笠松的口,白鸟已经再三提醒过黄濑,他的训练强度有问题。但黄濑求好心切,置之不理,就如同他对待她礼物的方式。
但黄濑仔细观察她的表情,试图找出她对他这种忽视她心意的行为而内心不平静的蛛丝马迹,只是可惜,她既不恼火,更不可能心疼。一切都只是对待友人、或许连友人的程度都算不上的关怀,她为他提供一个选择,责任已尽,她不在乎结果。
教学结束,白鸟很快告辞了,因为黄濑腿脚不便,她就没让他起身送她。
黄濑坐在床上,道了谢告了别,见她转身,又忽然道:“小白鸟就没有什麽话想对我说吗?”
“你想听什麽?”
“我今天可是……输球了啊,输给小青峰了。”黄濑的声音越来越轻,又挤出一丝强笑,“小白鸟是小青峰派的吧,看到喜欢的人赢了球,很高兴吧。”
白鸟回头望着他:“你明知道这场比赛没什麽值得高兴的。”
她看着黄濑的嘴角越发变苦,双唇微微一抿,又补了一句:“除了你。”
黄濑愣愣地看着她。
白鸟道,语气和表情都认真诚恳:“‘恭喜’,我是认真的。”
黄濑意识到,白鸟是明白他的。他是如此渴望打败青峰,又是如此憧憬着青峰大辉的篮球,以至于潜意识里不希望看到青峰落败;他渐渐开始认同黑子说过的话,融合进海常的队伍里,希望能够为了海常取得所谓队伍的胜利。
所有这些黄濑凉太的憧憬与负担,挣扎和转变都被她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