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来是个落魄的演员。布鲁诺微微皱了皱眉,移开目光,继续看向那熙熙攘攘的都市道路。
他接到命令需要柯里昂家的小儿子回长滩。真不知道在这个非常时期,迈克尔为什麽要跑来跑去,好好待在太浩湖不行吗?哪怕黑手党有不杀平民的传统,但传统就是来打破的,要不然曾经杀手公司的创立者、理应被所有家族尊重的莫格林也就不会横死。
布鲁诺换位思考,如果他是罗萨托,被这样摆了一道后,一定会安插人手盯紧柯里昂。纵使出于大局观考虑,他们不会动桑尼和老爷子,可找个理由吓吓柯里昂家的非核心成员总是没有问题的,毕竟他和奈利就是这麽吓他们的。
他头脑冷静地思索着,想着如果迈克尔柯里昂被绑架,有什麽办法把他万无一失地救出来。
猝不及防地,仿佛上帝兀然降下灿烂的神谕,在街头,在小轿车和邮筒之间,在电线杆和百货店铺之间,布鲁诺睁大眼睛,惊愕地望着这幕梦中都无法演绎的场景——他藏在心底的姑娘,正和另外几个女孩说笑,手里拿着相机记录着纽约的景色。
早在他回过神来前,身体不由自主地迈过去,急急忙忙沖进人群、沖过马路。
两辆轿车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紧急剎车,司机不悦地按下喇叭、探出头怒骂。布鲁诺恍若未闻,继续往那方向追。
那队女孩顺着百老彙大街一路往北,拐进中央公园时,布鲁诺止住了脚步。隔着十字路口,女孩和她的同伴投来一瞥,似乎没有认出他。
迈克尔一下车就看到了桑尼手下的那位头领,没有打招呼,径直进入旅馆,谨慎地通过楼梯前往二楼房间。这间他前一天下午订好的、预付一周房费的房间里,放着用来去除僞装的专业工具。
他不好意思让布鲁诺久等,急急忙忙换好衣服出来,却发现对方不见蹤迹。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正当他準备问问旅馆门童时,便看到桑尼倚重的行动组长失魂落魄地走来,严肃得愁人,仿佛一无所获、为生计担心的渔民。
“怎麽了?”迈克尔问。
布鲁诺擡头看向一席黑色意式西装、打着暗紫领带的男人,头发一丝不茍地向后梳,俨然文质彬彬的上流人士。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的鼻子,上面的几颗牙印,看起来很可笑。要是平时,布鲁诺一定会腹诽他玩女人玩昏了头,竟然在这时候在酒店乱搞。
但刚刚经历失恋的意大利人没有心情,只摇头:“没什麽。”
迈克尔莫名觉得这神情很熟悉,很像镜子里的自己。他清楚布鲁诺只是出于走投无路的感激才替他们卖命,桑尼想尽各种办法都无法像父亲收服卢卡一样彻底收服他。
“是关于女孩吗?”坐上车,迈克尔问驾驶座的男人,“你看起来像是被女孩儿给抛弃了,嘿,别灰心。我应该没和你说过,托尼的妈妈一开始也不喜欢我,我追了很久才追到她。”
福特轿车顺着大街往南开,穿过轻轨、富力广场和曼哈顿大桥,阳光照得车前盖发烫,布鲁诺擦擦前额的汗,静静聆听男人喋喋不休的讲述,妈妈咪呀,这些甜得发腻的词彙,让他这个以浪漫着称的意大利人都觉得作呕。他真想背下来,回去学给桑尼听。
终于,福特轿车停在绿林道的铁门前。
迈克尔下车,车门闭合前又探头进来:“总而言之,只要有恒心,姑娘迟早会对你动心。”
“等等,”布鲁诺觉得自己从没有说过这麽傻的请求,“小柯里昂先生,请您帮我追她。”
chapter34
“似乎是个不错的小伙子?蛮上进的。”
踏出警局,西多尼亚回忆方才的小警员鲍勃,稍显普通的五官,拥有浅绿近似薄荷的瞳色和圆规型鼻梁,配合热情的笑容,让人一想到就心情明亮的相貌。
艾波双手插兜看向天际的云,正分心思考新得到的信息,只顺着姐姐的话叹了一句:“爱尔兰人要混出头不容易。”
有太多诱惑了。同样是爱尔兰裔的汤姆,没有抵挡住命运的陷阱,一脚踩进赌瘾里。不过,也许他能翻身。
因为他的探视登记簿上明晃晃写着安东尼罗萨托的名字,这位黑手党头目显然并不怕被人知道这几人参与的生意和他有关。是挑衅?是有恃无恐?还是秀肌肉般彰显实力?
罗萨托的名字边下面是一位十分擅长打这类官司的律师,鲍勃说这两人同时抵达、先后探望了汤姆,询问基本情况,该律师甚至承诺会尽可能快地回家。
瞧出她神思不属,西多尼亚便放下这一节试探,感慨道:“这年头谁都不容易。”
“是啊,”艾波领着她往方便打车的路口走,忽然想起什麽般问,“罗斯小姐怎麽样?”
西多尼亚一怔:“还不错。我让她给阿莱她们打下手,目前应该在中央公园旁做最后一次路线勘定,明天她们会带模特走一遍,后天彩排。怎麽?你觉得她有问题吗?她出现的时间确实很巧。不过现在我们缺秀场举行时的接待人手,她会法语和一点点意大利语,能力不差,能分担一些就分担一些。”
这时她们已经来到路口。附近回响着喇叭和轮胎碾过柏油路的声音,楼宇间逸出浅薄的尾气与尘埃,路面上印着一摊摊油渍,在烈阳下闪着梦幻光泽。
艾波招手拦下一辆出租车,明黄的车漆沐浴在金黄的阳光里,亮得刺眼。
两人拉开车门先后坐入,西多尼亚朝司机报出目的地,市声被砰地一声关在门外,汽车徐徐发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