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惊春忍不住去思索他们过去这段时日,好像也并没有太过沉沦色欲。多数时候陛下只是翻了宫墙出来找他,然后就抱着他睡觉。当真什么也没做,就是纯睡觉。莫惊春一直不得其解,不晓得陛下出来找他,既然不是为了做那事,那又是为什么呢?当然不是莫惊春愿意点头,日日跟陛下滚在一处做床上那些事儿,只是他毕竟不懂。既然不是为那些而来,时不时过来抱着他睡觉又有什么乐趣在?两人都是硬邦邦的男人,也不软乎。但是刚刚袁鹤鸣发癫说的那些话,却忍不住把莫惊春敲了一击。他莫名打了个战栗。莫惊春藏在袖子里的手紧握成拳,心头有着一股热流,烫到他手指发抖。“子卿,难道吃了许多酒吗?为什么脸上那么红?”袁鹤鸣透过朦胧的眼睛看了下莫惊春,惊讶说道,“你可别吃那么多,要是吃醉了可就麻烦了。”他能够在自己都快醉倒的时候还想到这一点,倒也是他能耐。莫惊春酒量不好,吃多的时候人不太舒服,他们这几个朋友都知道的。即便有时候拖着他一起出来吃酒,他们也不会给莫惊春劝上太多。莫惊春用手掌扇了扇风,摇头说道:“无事,就是热了一点。”其实热的何止是一点?莫惊春直到回家的时候,耳根还是发烫的。他在心里质问自己,难道之前就不知道陛下对他的喜欢吗?怎么直到这个时候又后知后觉感到羞窘起来?……因为高兴。莫惊春坐在马车上,窗外扑来的凉风打在他的脸上,却扑不散他脸上的燥意。他羞臊到整个脸都是红的。莫惊春难以理解,为什么他会在这个时候感到这种情绪?他想认真分析一番,可或许是酒意微醺,莫惊春也分析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在回家之后洗了个澡散了酒气,回头就接到了席和方的消息。眼下他坐在书房,手里拿着书卷却也看不进去。心思鼓噪奇怪的时候,就是会这么影响人。常年作息正常,睡眠充足的莫惊春甚少体会到这般难以入眠的感觉。即便将要进入初夏,夜里还是有点凉意,莫惊春披着衣裳在廊下走,拖长的暗影融在树影下,倒是看不分明。他顿了顿,停在月色中,仰头看着天上月牙,自言自语地说道:“不敢暴虎,不敢冯河。人知其一,莫知其他。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念完这首《诗》,他又不自觉地望着脚下的黑影,往前走了几步,不知是在踩着摇曳的树影,还是在追寻着幽晦的迟疑。他停住半晌,复说道:“言必可行也,然后言之;行必可言也,然后行之……”这些都是先人劝说谨言慎行,莫惊春念了一句还不够,他还要再念第二句,第三句。他心里怀揣着某件隐秘的事情,将这些劝谏的话,念了个翻来覆去,直到心头的激荡平静下来,只剩下一片平静,这才松了口气。,看出自言自语说道:“多思多虑无用,多思多虑有用。”这两个多思多虑,针对的却是截然不同的两件事情。前者是说他刚才辗转反侧的心情,后者却是更为深沉的原因了。“多思多虑,为何无用,多思多虑,为何有用?夫子不如与我解释一番。”一道绝对不该在这时候出现的声音骤然划破夜空,而且是非常张扬明显的响动。莫惊春蓦然回头,却看到踩在墙头瓦片上的俊美男人。公冶启本穿着黛蓝服饰,却在月夜下被染成了浓黑,仿佛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鬼怪。他背对着月光,只有隐约的灯火照在他的侧脸上,显出了几分古怪来。眼下可是子时后!平时陛下再是如何张扬,也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出宫来。而且这种站在墙头居高临下与他说话的姿态更是从来不曾有过,帝王知道莫惊春心里的顾忌,就算出入来往,每次也是会避开莫府的家丁。如今这般姿态,岂不是要将他的行踪大咧咧告知府上?莫惊春脸色微变,厉声将卫壹和墨痕叫了出去,“传我命令,府内上下不许靠近这处院子!”他不但没有回答公冶启的话,更是让人全部都离开,显然是意识到了什么。墨痕还摸不着头脑,卫壹却是立刻反应过来,眼角余光喵到墙头上站的人,顿时吓得连滚带爬,拖着墨痕就滚了出去。墨痕着恼地说道:“你跑那么快做甚,我怎么看到郎君院里头还站着个人?”只是夜色漆黑,书房里只点了两盏灯,屋外却是看不清楚。卫壹的脸色有点难看。不跑,难道等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