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无渊从出生起便展露天赋,他已经够优秀和天才了,但这永远赶不上殷华清对他的要求。殷华清千年来疯狂地想要得到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可当他真的有了一个儿子,他却像是世界上最苛刻的国王,在尽心尽力的培育之外,永远听不到他的一句夸奖。小男孩做错事情的时候,魔尊会将他贬低到尘埃里,讥讽他的一切。可如果他做得很出色,便不会被骂,可也得不到任何夸奖。殷无渊在如此冰冷而教条的生长环境中长大,他从未觉得有什么不对。他推崇殷华清的一切,从心底认可自己需要承受苛责,付出一切努力,因为殷华清是魔界唯一的主人,殷无渊心甘情愿在他规定的世界中生活,哪怕许多规定如此苛刻。于他而言,殷华清是他的君王,主人,老师,最后才是父亲。直到有一天,六岁的殷无渊偶然撞见了一个女人。她骨瘦嶙峋,看起来有些不修边幅,疯疯癫癫,从一个从未打开过大门的宫殿中赤脚跑了出来。她似乎是想逃跑的,可当她对上正好路过走廊的殷无渊的眼睛的时候,女人呆住了。她磕磕绊绊地向着他走来,殷无渊知道自己该用一个魔咒干净利落地杀了这个没有礼貌的女人,可不知为何他没有动手,而是任由她搂住了他。女人唤他‘儿子’,直到魔侍们着急地将她拖走。第二天,殷无渊和以往一样来到魔殿里,他看到父王冷淡地端坐在王位之上,那个女人却在地面上狼狈地颤抖着。“你越界了,江依秋。”殷华清冰冷地说,“你破坏了规矩。”江依秋挣扎着,她太脆弱了,脆弱到一阵风刮过来似乎都能让她死亡。“我刚生下他,就被你夺走,我恨你!”江依秋撕心裂肺地说,“把他还给我,或者杀了我!”殷华清垂着眸子,他似乎动过要杀她解决麻烦的意图,但最终不知为何没有这样做。他真的将殷无渊‘还’给了她,甚至不再限制她的自由。这明显改善了江依秋的精神状况,她看起来没之前那样疯疯癫癫了。她虽然还是十分瘦弱,但换上了得体的衣物,挽起头发,似乎又能看到数年前那个温柔女子的样子。江依秋真的开始负起母亲的责任,她每天都会关心银发少年,询问他有没有吃东西,心情如何,偶尔还会抱住他。殷无渊对这一切无所适从。他知道江依秋是他的母亲,她和魔尊一起生下了她,可这对他而言并没有什么意义,正如他将自己一直视为魔尊的下人,纵使江依秋是他的生母,在他心中也和陌生人无异。他不觉得血缘关系是多特殊的关系。可殷华清默许他与江依秋接触,他便全部忍耐了下来。他一向洁癖,厌恶他人接触,但还是允许江依秋拥抱他,允许她轻轻地为他梳头,浪费一个时辰的时间去回答她那些没有营养的问题。可是殷无渊不懂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就好像她总是抚摸他的头,他不明白她的作为,他的头发上又没有脏东西。有一天,他问了她这个问题。女人坐在窗边,她在魔界血红阳光投射下来的淡淡光芒中,轻轻地整理着殷无渊的衣服。“因为我爱你呀。”女人笑着说,“因为我是你的母亲。”“什么是爱。”少年又问她。江依秋放下手,她沉吟了一会儿,然后说,“爱是一种能量,让你痛,让你快乐,让你因为一件小小的事情一会高兴一会儿失望。”她伸出手,轻轻地点了点殷无渊的胸口。殷无渊还是没听懂,这一切对他太抽象化了。他只觉得她很缠人,她抱着他的时候总是紧紧地缩起手臂,像是在抱着最后一块浮木。他冷静地分析道,“你恨陛下,你也应该恨我才对。”这个问题似乎刺痛了女人。她失神地坐在那里,眼光悲伤地看着少年。在那种目光下,殷无渊感觉自己所有的逻辑都被打乱了,他十分无措,最后只能轻轻地抓住女人手指。感受到他的触碰,江依秋又笑了,她伸手抱住他。“没错,我恨他。”她闷闷地说,“可当我生下你的时候,我仍然决定爱你,只有这样,我才能在这个冰冷无情的地方坚持活下去。”话题又绕回了殷无渊不理解的词语。他不懂什么爱不爱的,他只知道女人的出现让他开始软弱。他四岁时就被殷华清扔到魔兽堆里厮杀,不论受多重的伤,殷华清都会治好他。殷无渊本来已经习惯了这一切,可女人的存在使得他变得奇怪,她让那些伤更痛了,当他痛苦的时候,他就会忍不住想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