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北,过来坐。”他扶着自己身侧的椅子摆正,轻声说:“怕你在明面上和我扯上什么关系之后会带去麻烦,所以特意等你和绍原落单之后才请你过来。”陈北坐到了他身侧,听着这话似笑非笑,“如果真的怕惹上麻烦,那校庆的时候和你一起去,该麻烦的早就麻烦到了。”周呈闻言抿了抿唇,似乎在分析她话里的意思,最后却只轻轻勾住了她的手,“别生气。”“为什么你总是觉得我会生气?”陈北有些好奇的问道:“我看起来很像容易生气的人吗?”一般陈北从来不会生气,她一直都是惹别人生气的那个人。如果她生气了,只会让对方更加生气,有仇她当场就报了。可很显然,这段时间,周呈道歉的次数太多了。哪怕他已经比以前好了太多,起码会说自己的想法了。“不像,不是”,男人有点词穷,他不可能说自己是因为陈北始终没有给他一个名分而焦虑,不敢跨越雷池,更何况他还在等事情结束之后陈北给他的答案,依照他小心谨慎的性格,当然越是在那之前越谨慎,不敢行差踏错半步,所以才会一次又一次的道歉。陈北漂亮的杏眸与他对视,通透得像是看透了他心底的想法,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下去,只问:“张道长没有来吗?”“张道长倒是想来主事,可我怕他辛苦,就让他别来了。”周呈如实回答。张道长这辈子也送走过不少人,年轻时更是为了生计参加过不少葬礼做道场的指引人。可他已经年迈了,从山上下来一趟到这么遥远的周家祖宅并不容易,后续的流程以他的体力也很难再跟上了。“而且老太太不信道,只信佛,张道长也没有来的必要。”“那你找我来有什么事?”周呈听到这句话半垂着眸子,从一旁的桌面上拿过来一个文件夹放到了陈北的怀里。这一次他说话没有看她,只低声说:“我知道,你对老太太的事很好奇,整理好了她的遗物,给你看。”那天周呈就是因为知道了老太太在弥留之际才不想让陈北去看,在他心底任何人的死亡都不应该给她看到,让她留下不该属于她的惆怅和迷茫。可假如陈北自己决定要去看,要去直面,拿他也只能尊重她的想法,并且做她身后不让她受到这件事负面影响的那堵墙。他太了解她了。老太太这样的人,会是陈北好奇遗憾的对象。让她的情绪不会囵进这件事里,反而成为她人生路上的经验,日后想起来也有个不错的结尾,这才是周呈事后能够为她做的。所以他整理好了老太太要他们焚烧的遗物,在这里等她。陈北掂了掂手中纯黑色的文件夹,很重很有分量。等到打开,里面却只有两张装裱好的黑白相片、几封能看出有些年头的信,以及一封遗书。她捧起第一张照片,率先被上面的美人吸引。哪怕是黑白的老旧照片,失去了照片原有的光泽也无法掩盖上面穿着旗袍的美人穿透时间与空间所留下的韵味。她穿着一身纯色的旗袍,腰臀比例极佳,年龄并不算大,靠坐在木椅上,指尖举着一把纤长的烟杆,正含嗔带怒的看向镜头,整个人容色极盛。照片的右下角用钢笔写下了清峋的四个字——吾爱枝枝。“这是老太太年轻时吗?”“是。”等周呈回答完,陈北才翻到了第二张照片,这是一张合照,一男一女,女人还是那身旗袍,依旧靠坐在木椅上,她身后的男人宽肩窄腰,一身中山装衬得整个人笔挺异常。可最令陈北震惊的是他的脸,这是张棱角分明的脸,却实在有几分眼熟。他的眼睛也像极了周呈,或许不该说周呈而是周宁,因为除开眼睛,他和周宁有六七分相像。可是周宁的眉眼透着沉郁自大,令人看了就很厌烦。照片里的男人却英俊且正气,在镜头前轻轻捏了捏女人的脸,笑得开怀畅快。整个人都带着股明烈与热枕。令人一眼便心生好感和惊艳。陈北握着照片,盯着男人的眉眼反复看了看,又偏过头去看周呈,“这是你家哪位长辈吗?”“不是,又算是”,周呈屈起食指抵在唇边,沉吟一瞬才缓缓说:“他是我曾祖父收养的义子,叫周杰明,死在解放前的战场上,没有进过族谱,也没有人承认他。”陈北拿照片的手一顿,又拆开了下面的几封古旧的信,依旧是钢笔泅出的墨迹,里面大多是对刘芳云对问候,情意款款,遣词造句颇为活泼逗趣,可以看出这人的好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