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迦南说出最后一句话,地精与所有兽鸟都陷入沉默。即使仍旧跟随着圣徒的步伐,心中却毫无杂念,宛如酣睡的婴儿般幸福。
在所有生物中,只有一个例外。灰黑色鸟兽与沉默的地精大眼瞪小眼,几秒后哗啦啦地落在了迦南的肩头。
后者瞥了它一眼,鸟兽乖巧地低下头,主动蹭了蹭他的脸颊,一副讨好老大的乖巧模样。柔软的羽毛蹭过皮肤,祭司这才收回视线,继续向前方走去。
军队后方的地域变得愈发混乱,粘滑湿润的猩红液体不断涌出地面,在低矮处汇聚成水泊。水面不时闪过诡异的幻影,似有似无的呢喃声吹拂在耳边。雾气浓度已与黑雾时代无异。如果将这个世界的普通生物放进去,恐怕不超过三秒就会变异成怪物,哪怕只是看到都会引发强烈的眩晕与呕吐。
而【天国】就像是一台高效吸尘机,一丝不茍地进行着大规模清洁工作,稳定平衡地降低黑雾的浓度,将危险的变异吞没。迦南作为导航者,踏着崎岖蜿蜒的小路,绕过山腰的山石。通往崖底的路线分外陡峭,走路时踢起的碎石顺着狭隘两侧簌簌滚落,带来令人心慌的空洞回音。
隔着老远,空中便隐约传来嘻嘻哈哈的孩童笑音,和艰涩的呢喃咏唱混合在一起。明明是无形的语言,却犹如实质般附着在【天国】的光膜外侧,激起一阵腐蚀的嘶嘶声。
“奉献吾血、奉献吾身、奉献吾骨、奉献吾魂”
含糊低语极其富有感染力。从山壁上生长的肉触舒展,裂开一张张细小的嘴巴,一边唱着熟悉的歌谣,一边交错阻断了祭司前进的路。
能量之间无声的碰撞比战场厮杀更为激烈。扩张的【天国】不断汲取着污染,又反过来被污染侵蚀,光源边缘处涌起惊涛骇浪般的波纹,势要绞尽对方最后一滴血液。作为所有斗争的冲击中心,青年承受了最大程度的余波。
如果他的身体仍是先前的“茧”,迦南并不会在意这点小小的伤势。但他如今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在强力的能量冲撞下,人类的身体不堪重负。他身上每一寸皮肤都在不断被撕裂、淌出鲜血又被治愈。在重复了数次后,迦南不得不再度为自己覆上了“精灵外衣”,借助能量的层层庇护,勉强寻到了一丝喘息。
他的脚步越来越慢,但没有一丝停顿。在不知花了多久之后,银发青年终于抵达了山路的尽头。
诡异的红光已将整座崖底覆盖,捕捉到生灵的气息便立刻贪婪撞来。迦南眯起眼睛,望见红光中心有人影站立。
那是一个个老态龙钟的绿皮,身穿鲜红的祭袍,围绕在祭坛周围,口中吟唱着晦涩祭言。为首的一只老地精喉咙已被割裂,眼眶空洞。哭号般的呜咽融入整场祭祀,平添一股可怖与阴冷。
在地精祭司环绕的干尸祭坛上,高浓度的黑雾凝结成了一根巨大的祭祀柱。成群结队的干尸从祭坛下缓缓爬起,恢复生时的容颜,向着胆敢冒犯圣地者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
面对亡者的威胁,【天国】微微震荡。银发青年抬起了一只手,眼瞳深邃沉静。无需开口,冲击性的能量同样爆发而出!
兽鸟们骤然苏醒。能量涌入身体,长角覆上光晕,獠牙与利爪光明闪耀。仿佛传说中的神圣巨兽,即便面对不死的敌人仍旧无畏不屈。
同样被能量覆盖的黑灰色鸟兽长鸣一声,身形骤然涨大。它腾空而起,披着一身纯白光辉,身后追随着浩如云海的鸟兽,势不可挡地直直撞入复生的地精群中!
亵渎的武器与光辉碰撞,发出金铁震鸣的响声。嚎哭悲鸣被野兽的咆哮吞没,悍不畏死的兽群用爪牙开辟出道路。皮卡震撼地看着面前的景色,一时有些回不过神来。迦南已从它身边走过,向着祭坛进发,只留下一句:“跟上。”
皮卡惴惴不安地跟着他:“大人,您,您打算怎么做?”
一只地精向着银发青年扑了过来,被黑鸟一爪子拍到了地上。雄赳赳气昂昂的大鸟“嘎”了一声,指挥鸟兽们率先清理了挡路的地精。有源源不断的能量供给,全方位的身体素质加成,甚至连红光的吞噬都不用担心。这群鸟兽一反当初见了红光就逃跑的狼狈样子,可谓是逞凶斗狠、占领全场。任何一个破绽都会被眼尖的鸟兽发现,随后追上去狠狠地啄地精的屁股!
仿佛受不了自己安排的防卫队居然受此大辱。迦南抬起头来,看到祭坛上再次亮起光来。在人影浮现前,一声单调的笛音就已传遍崖底。场内所有生物顿时凝固在原地。黑袍人停下演奏,面色阴沉地打量了一番四周的景象。
“原来是一只被月神祝福,踏上了成神之路的精灵,怪不得能打乱我们的计划。”
他言罢,又扫了一眼旁边的矮小“人类”:“怎么还有一只发育不良的侏儒算了,既然是一起来的,都处理了吧。”
这样说着,他向迦南两人走来。从兜中拿出一根看起来十分童趣的彩色画笔,在他们的手背上分别画了一个笑脸。随后拍了拍手:“好了,玩偶们,现在跟我来。”
皮卡的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嘴角以不正常的僵硬弧度扬起,好像一只快乐的玩偶,哒哒地跟上了黑袍人,只留下银发青年站在原地。黑袍人皱了皱眉,在他的另一只手背上也画了一个笑脸。一阵虚幻的咯咯笑声从他们耳边闪过,黑袍人再次拍手,青年这才以被操控般的步伐跟上了他。
他们回到祭坛上,地面上用干涸鲜血描绘着一个复杂的魔法阵图案。黑袍人再次取出了一枚魔法晶石。发挥了高水平人才应当具备的素质,充分利用现有的魔法科技与黑雾技术两套不同的技能体系。伴随魔法阵启动,三人的身影转瞬消失在平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