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如还没看清楚,陆松鸣便急急收了起来,含了些歉意解释:“公主现下身处漠北,身份敏感,令牌还是由我……由属下暂时保管,等时机到了,属下会亲手奉上。”
一时这么多事往脑子里灌,阿如只觉头都要炸了,陆松鸣却着急要走:“本不打算这么早告诉您真相的,可……既然您猜出来了,也就没必要隐瞒下去了。从小您就聪慧过人,该怎么做,相信您自己心里有数。属下生死都是俟斤和公主的家奴,必会一心助您,踏沙部的冤屈背得够久了,能否沉冤昭雪,全在殿下决断!”
说完也不顾阿如祈求,自来时的后窗闪身不见了。
在这之前阿如其实设想过无数种可能,却从来没想过自己竟也是踏沙部的人。她本以为答伏迩口中的阿依慕就是养大她的母亲,未曾想自己竟是踏沙部公主的女儿。
那就是说,答伏迩乃至整个漠北恨之入骨的踏沙部余孽,首当其冲就是自己。
分明早晨分别时还情意缱绻,眨眼工夫,竟成了不共戴天的仇敌。
命运当真会开玩笑。
可是,却一点儿也不好笑!
苦笑着抹去脸上的泪,阿如起身理了衣襟头发,努力将心绪压抑着:舅舅不是说踏沙部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吗?找出真相揭开这其中的是非不就行了?答伏尔的仇恨只是恨错了人,等一切大白于天下,踏沙部的人都能堂堂正正站在漠北的草原上!
陆松鸣说的没错,她就是那样的人。
漠北失去的,她会一件一件拿回来。踏沙部失去的,她也会一件一件拿回来。
迅速收拾好情绪,阿如扬声唤了一句,巴丝玛应声进来:“公主有什么吩咐?”
阿如想好了,手上的事一切如常,答伏尔那里暂时不露声色,等到证据确凿,再一举为踏沙部翻案。
“阿扎木还没回来吗?”阿如拿了斗篷往外走,问,“牵利人送来的东西收在哪里?”
巴丝玛忙上前帮她系好,麻利地回:“还未回来,粮食数目太多未敢入城,暂时收在城外一处田庄里,乌日将军派了人守着。”
阿如嗯了一声,接了马鞭道:“我去看看,你派人去将那叫忽尼的西胡给我绑了送来,就说本公主耐心耗尽了,等不及他给我打哈哈。”
上了马又想起什么,蹙眉问:“柳叶呢,怎么不见?”
巴丝玛回说该是在自己房里,阿如只当柳叶受了自己喝斥,躲起来委屈去了,也就没多问,打马走了。
甘州是个地肥粮丰的富裕地方,城外的田庄亦是矗立在一大片收割过的农田中央,展眼一望一览无余,确实很适合在里头藏匿东西。
叫朵哈去通了姓名,守庄的兵将小跑着前来见礼。阿如道了声辛苦,跟着进了院子。
庄院不大,廊下避风处堆了两堆伪装成粮食的甲,阿如扯出来看了,皆是半旧不新,损耗严重。
本以为阔真至少能拿些新甲来糊弄,没想到寥寥千副都一再打折扣,不得不叫阿如怀疑她的处境。
按陆松鸣的说法,牵利人早违背了他们只经商不涉政的祖训,多多少少攀上了大周曹家的爪牙,阔真再厉害不过是个小小的商队首领,胳膊扭不过这根大腿。
她想复国,抱得一定是不成功便成仁的决心,可这决心,也太过渺茫了。
巴丝玛办事很可靠,那跛了脚的西胡人很快被装进麻袋送来了。
阿如蹲下身,拿马鞭取开忽尼嘴里塞的布团,笑着问他:“你们牵利人都是这般做生意的?一丝诚信也不讲?”
忽尼看清是她,忙一个劲叩首请罪:“公主殿下,公主殿下赎罪,并非小人躲懒,实在是,是……”
“是什么?”阿如探了探他鼓鼓囊囊的胸口,伸手掏出那根葡萄缠枝样的簪子,自顾自塞进自己袖筒,“有人绑着你的手不许你做?罢了,买卖不成仁义在,常听人说这商路上牵利人称王,依我看,倒是偏颇之言,你们,恰恰最不可信!来人,丢回去,再传我的命令,往后有漠北人在的互市和商路,一律不许牵利人踏足!”
忽尼急着辩解:“公主殿下,求公主殿下再给小人一次机会,小人一定全力以赴。”
阿如嗤笑一声:“簪子吗?不好意思,我改主意了,不想要那破簪子,你也不必费心。”
“甲!甲!”忽尼大概猜到她为什么改主意,立刻挣扎着大喊,“我会复原这身甲冑,保准一模一样!”
阿如果真停住脚,居高临下道:“你再说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