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盒被交到齐丽蓉手中,她寒着脸低头打开,将灿金色的戒指抬高放在受光处,果然在内圈里看到了清浅流畅的刻纹。
“小雪,”她鼻中冷笑一声,转头向张久虞道,“麻烦你喊一下居委会其他人,通知所有住户立马在食堂开会。”
浩浩荡荡的一批人在地板上投下连成一片、形似毛虫的阴影,齐丽蓉带领那五个男人,押送着大力挣扎的瞿容山迅速离去。青涿看向他们背影的消失处,一把拦下了跌跌撞撞往前跑的瞿晶晶。
“爸爸…爸爸做错了什么,你们是不是要杀了他?!”瞿晶晶此刻留下的泪竟比受到瞿容山虐待时更多,抖动的身躯和瞳孔萧瑟可怜,像片离开树而凋零在地的残叶。
青涿垂眼看着瘫坐在地的女孩,眼神并无动容。
他之前听齐丽蓉的话就猜到,瞿晶晶恐怕已经不仅仅是身体行为受控那么简单了,她的思想、她的人格在多年虐待与心理暗示下早已经不再属于自我,而成了攀附在瞿容山身上的寄生花。
瞿容山的死亡对她会是一次堪比世界破碎的打击,承受骨裂乃至粉碎之痛,但随之迎来的重组将会改变现在的一切。
被虐待、被当成物品、被轻视鄙薄、被“乱伦”丑闻钉上耻辱柱……等等一切。
演出(81)
上午六点半,沉睡的大厦被唤醒,白炽灯在已有日光的大厅里点亮,一排排整齐划一。
针对瞿容山的审判在食堂展开,他被几个男人围在中心,押坐在左前方,其余住户依次坐在后面,有意无意地都绕开了这座瘟神。
演员们坐到了不起眼的角落里,肖媛媛和硬挤进来的赵晓梦一人牵着瞿晶晶的一只手,以防她奋不顾身地冲过去维护被审判的杀人犯。
过程进行得很顺利,妻子亡故后深居简出的王木亭展示出那枚失而复得的金戒指,在齐丽蓉等人的见证下控诉这名杀人夺物、恶贯满盈的罪犯。
他声色俱厉的供述说完,齐丽蓉站到瞿容山面前,微卷的短发向上翘着,仿佛昭告着这场对局最终的胜利方。
“瞿容山,你有什么要辩解的吗?”她平静地、居高临下地问道。
瞿容山抬起头,眼睛在接触到白炽灯时眯起,仔细端详了眼前虚伪又得意的女人一会儿,嗤笑着往身旁啐了口痰:“杀死一个婊子而已,大惊小怪什么。”
齐丽蓉猛地吸一口气,压下那股被蔑视而翻涌起来的怒火。
即便在这个事关生死的时候,瞿容山依旧用最漫不经心的神情、最不堪的词语形容他手下那些无辜生命,含沙射影地辱骂她,挑战居委会的权威。
她正要张嘴,另一个男人却在这时候站了起来。
“杀人犯瞿某,我需要纠正你的两个错误。”
青涿在桌上曲起用力的手指蓦地一松,没料到事不关己的丁高远会在这时候站出来。
“第一,用侮辱性词汇去贬损一名普通女性是最下流污秽的臭水沟老鼠才会做的事;”丁高远扶了下眼镜,接着道,“第二,你手上的人命并不止一条。”
他从位置中走出,在狭窄的走道里迎着近一百双眼睛,风度翩翩地走到齐丽蓉身旁,面向所有住户。
“根据我……”他忽然转眼看向演员们所坐的位置,与青涿对视了一眼,“还有一些热心朋友们对三起杀人案的现场勘察,所有被害人都有一个共同特点。”
众所瞩目下,他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瓶子,贴心地弯下腰,朝地面喷了一剂,微细的水雾在无色空气中晕开。
周围的几人还没有反应时,压着坐在木凳上的瞿容山忽地挺身挣扎,像失水的鱼一样蹦了两下,又被反应过来的男人按紧。
“拿开!他妈的贱人!”
丁高远对他的辱骂不痛不痒,微笑面向住户们,补充道:“身上都有茉莉花香。”
他手上的,赫然是一瓶香水小样,不知那位姓岑的女性赠予了谁,又经过一番怎样的波折到了他手上。
“茉莉花?”女孩的声音在青涿耳边嘟囔了下,很快扬起一声不算低的喊叫,“啊!对!!”
赵晓梦霍然站起,作证道:“我可以证明!关琯的头发上确实有股茉莉花香!!”
她顿了一下,垂头看向瞿晶晶的头顶,用手指着那片塑料星星,大声道:“而且,前两天我就在晶晶的头上看到了这个发绳,可我明明记得这是关琯的!肯定是瞿容山顺手带走后随便一放,结果被晶晶拿过来用了!”
被点到名字的瞿晶晶浑身一抖,右手颤抖着摸上了自己后脑的皮筋,薄而柔软的指肚抵着星星的尖角。
“那么,瞿小……”台上的男人刚喊半句,便戛然而止。
他看过去的视野里,自己想捕捉的身影被另一个男人遮挡,那总与青年形影不离的男人从位置上站起,弯着腰朝坐在另一侧的女孩伸手,身体自然而然地罩住了身侧的青年,甚至有一部分躯体贴到了一起。
爻恶淡淡朝后一瞥,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指安抚似的轻轻抚上女孩的额头,微哑而冰凉的声线响起:“这个味道,你记得的,对不对?”
指尖似有若无地划过额头,爻恶收回手,还未整理好衣物坐下,就听到身后传来女孩低泣的声音。
“我知道。”
青涿已经顾不上琢磨丁高远的用意,惊讶地看着爻恶慢条斯理脱下手套的模样,小声凑过去问:“催眠?”
把手套放回口袋,爻恶往台前随意扫了眼,轻轻点了下青年的眉骨:“心理暗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