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尚未凝固的血液从刀尖滴落,医生盯着剖开腹腔内一整片红黑色的内脏,有点感兴趣地发出一个音节。
“怪不得肚子这么大,胃囊和肠子都快被撑爆了啊。”持刀医生居高临下地摇头唏嘘,手上却丝毫没有迟疑,两刀划向肿胀得吓人的胃部。
刹那间,一股极刺鼻的恶臭仿佛炸开的炮弹一样,横冲直撞地闯入周围人的气管,腐臭与呕吐物的酸味融合发生化学反应,中间还夹杂着一些未来得及消化的、各种食物原本的气味。
五颜六色的食物残渣仿佛涌上岸的洪水一样在地面化成一滩,有的已经被胃酸溶解成黄色的糜,有的还能便认出原型。
胃囊、肠道全被这些污秽物挤满,一时间全部泻出在地上堆了一大块。
让人不由得产生一个想法——
就算没有额头上那一口贯穿脑袋的子弹洞眼,瞿容山恐怕也会因为胃部撑爆而亡。
青涿微蹙着眉,默默与爻恶对视一眼。
这又是什么讲究?为了临死前再把瞿容山折磨一顿?——那就没必要用枪击这样痛快的方式了结他了。
还是说,吃饱喝好了好叫对方一路走好?
这么有人文关怀的精神吗?
将杀人犯恬静微笑的死亡面容端详一阵,青涿站起身,道:“走吧,人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一行人拿到了需要的信息,也不管地上一片狼藉——反正尸体在第二天便会如垃圾一样被大厦清理掉,更没顾那些好奇的npc,各怀所思地进了电梯。
电梯上行,在张久虞与江逐厄都沉眉思索的时候,青涿盯着电子面板上不断跳跃的楼层数,忽然开口道。
“你们觉得,史四安真的是瞿容山所杀吗?”
“……”江逐厄骤然抬眼看过来。
即便系统已经判定剧情任务完成,但熟悉了剧场某些文字游戏的青涿依然没有全然相信摆在眼前的“真相”。
他与其他人一对视,同为演员的默契便在此刻展露无遗,果然,两大惧团的当家人也在这个地方留了个心眼。
“从动机来讲,并没有很好地成立。”张久虞双手抱胸,鬓角的两缕黑色发丝飘在脸侧,带有某种婉约的气质,“如果说瞿容山因为前妻的缘故而对茉莉花味有应激反应,单看他下手的目标,岑馨、关琯、还有我,都是20至35岁之间的年轻女性。换个角度思考,在瞿晶晶八岁以前,他前妻大概也处于这个年龄段。”
“现实世界的案件里,也有一些因为受过情感伤害而仇视整个异性群体的犯罪者,他们选出的受害者往往具有两个以上的相同特质,最固定的一点就是性别……但史四安,一个不修边幅、痴傻且年长的男人,按理说应该和前妻的形象毫不相干。”
张久虞微微眯起眼:“再从犯罪过程来看,史四安中毒身亡,死前没有任何殴打挣扎的痕迹,他是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摄入过量药物的。那至少得满足一个前提。”
“——他对给他送去那个药品的人没有警戒心。而瞿容山嘛…”她轻轻耸了下肩,“从外貌看就是容易吓哭小孩的模样,就算史四安只有五六岁的智力,也不会那么轻易被哄骗。”
青涿点点头,这也是他在知道瞿容山是凶手后始终横亘在心里的疑惑。
当然,最最重要的一点,剧情任务是在关琯死亡的那个节点颁布,如今任务完成,严谨说来完成的只是“寻找杀死关琯的真凶”。
倘若毒死史四安的另有其人,那么既然能做到让系统都为其遮掩罪行、利用思维定势给演员们上眼药,恐怕ta在未来的剧情里还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极有可能会成为他们的下一个敌人。
演出(83)
房门被人由里拉开,青涿目光掠过肖媛媛,绕过玄关一眼便看到了沙发上斜靠着的周繁生。
他仿佛泡过水一样浑身汗湿,苍白的脸颊被头发遮了一大半,细细的红血丝爬在腮边,成为了整张脸上唯一的血色。
听到门口的声音,周繁生的身体动弹了一下,撑着扶手直起上半身。
刚勉强坐直,双肩上就落了双白皙有力的手,扶着他半躺下去。周繁生的眸光闪了闪,眼珠滚动着跟随那手的方向,看到它自纸盒里抽出两张纸,下一刻柔软的纸便附上来拭去了他眼周的汗。
茂密的眼睫毛抖了抖,周繁生有些慌忙地按住了自己脸上被汗濡湿的纸巾,接过手自己胡乱擦了两下。
“你们……”开口说了两个字,喉咙口就干涩得再发不出声音,他抿了下唇,斜上方突然出现了一只盛了水的玻璃水杯。
从举着水杯的手慢慢望向那张熟悉而陌生的脸,与那黑得纯粹的眼珠一对视。
周繁生知道这不是他哥,也不是团长,接过水后默默垂头喝了一口,“谢谢。”
“看到了吗?”青涿突然发问。
周繁生一怔,点了点头:“看到了。”
手指在回忆中蜷缩起来,指甲抠挖着玻璃杯,他沉重道:“我让纸人走到了那个桌子底下,正好能比较近地看到瞿容山的正面。”
一楼大厅里的桌子,几乎是唯一一个还算能遮掩的物件——第一天入住的时候,新住户们就是在那桌子前排的长队,桌后坐着管理员。
“一开始,瞿容山还在用力挣扎,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他的动作忽然停住了。”周繁生细细喘着气,“然后、然后我就看到他闭上了眼,像做了美梦一样,莫名其妙地开始笑,肚子还越来越大,慢慢地变成一个气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