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涿深吸了一口气,语调坚定道:“抱歉,但这是我的要求…把你的袖子,挽上去。”
春季气温微寒,女生在短袖外套了间长袖校服。
她笑容的弧度突然落下来,但依旧淡淡笑着,望着青涿道:“就这样?你确定?确定了就不能再反悔了哦。”
“……我确定。”
灯光切在两人头顶,女生的肤色偏白,有些炫目。她淡淡笑着,淡然处之地把校服袖子推了上去。
纤瘦的小臂白皙若雪,靠近肘关节时却忽然变得难看刺眼。
一大块青紫淤青凝结在右手臂弯上。
像是在哪里磕碰到,可正常来说无论如何也不会撞到这么偏僻的位置。
青涿呼吸几乎停滞,他眉头细微地抽搐着,眼睫颤抖,小心翼翼伸出一根手指,触碰到那个几不可见的小小洞眼上。
“很痛吧?”他声音很小,往上面吹气的动作也很轻。
家(19)
对不起。
青涿嘴唇微微蠕动,发不出声音。
他早该发现的。明明周围的一切已经在赤裸裸地提醒他不对,他却迟钝至此。
女生对他的情绪并不敏感,缩回手还笑嘻嘻地要和他继续玩。
这样的表情在最近出现得过多,以至于让青涿险些以为是寻常事——那些被躲避、被无视的日子好像距离他已经很远,但当他在遥遥路途中回眸时,它依然血一样刺目。
因此在晚上该喝药的时刻,他在病后第一次对母亲说了“不”。
腥味融合在药汁的苦涩里,蒸出热气朦胧了母亲的眉眼。她嘴角那块发炎的伤口并没有愈合,反而越发扩大,溃烂出血。
像是那只潜伏的恶鬼终于壮大,在寄生体的表面撕开了一条血淋淋的口子。
青涿害怕它再把他带去一个暗无天日的地方、没日没夜地躺在床上养病。他没选择摊牌,而像是普通小孩使性子似的撇过头表明拒绝。
空气中传来一声幽幽叹息。
“这药太难喝了,妈妈……我的病不是快好了吗?”青涿撇着头,眼神低落地盯着空荡荡的墙角,“还有…也不用叫同学过来看我了。我,我不想见他们。除了周沌。”
“不行。”母亲的拒绝不算冷硬,语气阴柔冰凉,不知在拒绝的是他说的哪件事——也有可能二者皆是。
“必须把病治好,药才能断,不然病根埋在体内,好不了的。”母亲揉了揉他的头,“不要前功尽弃好吗,小涿?否则又要重新收集那些药材,就算是妈妈也会很头疼的。”
【药材】。
青涿心里一颤。
人最多能被抽多少血还安然无恙?他不清楚。
他转回头,像是终于回心转意、倔强叛逆的坏孩子,颤声道:“那我还要喝多久?”
“嗯……差不多八九天吧。”
青涿垂下眼,沉默地捧过那碗药汁。
漆黑的液体像一面镜子,抖着波纹照出他彷徨的影。他闭上眼,像过去几个月那样仰头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