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他自己的病,能好就好,好不了,就算了。
青涿转头,视线默默地从床头,到衣柜,再到每一个角落扫视一遍。
这是他住了十五年的家。
他眼睛里流溢出的哀伤太浓,周沌轻轻拍抚了下他的背。
“好。不过你要养病,每天上下学不方便,就我一起住宿舍吧……不用担心,办理住宿的手续我能解决。”
反正都是要离开家,离开妈妈去一个新地方,青涿并无不可:“好。”
“今夜走?”周沌问,“你要和你妈妈告别吗?”
“今夜走。”青涿点点头,“…我已经告别过了。”
这一周以来,他每一次和母亲的对话、对视、接触,都抱着告别的念头。
晚上九点,周沌“告辞离开”。
母亲在他走后端来了热气腾腾的腥苦药汁,另有一只碟子装着四只外表金黄的酥皮饼。
“喝完药,吃点东西去去味…妈妈记得你喜欢吃巷口那家的绿豆饼,就买了点来。”
青涿瞥了眼那圆滚滚的馅饼,一语不发仰头喝完了药。血腥味在口腔中滞留,带着属于周沌的温度。
他窒息似的喘了几下,默默拿起一块饼。
甜而不腻,带着淡淡的绿豆香气。那是家开了许多年的老字号了,每逢糕点一出炉就香飘满街。
小时候他常缠着妈妈要买,而妈妈总以【没营养】、【吃完就没胃口吃饭】这样的理由限制他。
吃了三块后,青涿有些吃不下了。
“就剩一块了,把它吃掉吧。”母亲看着他,温柔催促。
青涿一抬头,看到了母亲脸上欲盖弥彰似的口罩。其实它已经可有可无,因为母亲脸颊的溃烂已经逐渐蔓延到了眼下,到了口罩遮不住的地方。
他最终还是把那最后一块饼吃了下去。
母亲的眼睛弯了起来,应是笑了。她戴着手套摸摸青涿的脸,收拾好碗碟便一如往常催促他睡觉。
灯光灭了,青涿平躺在床上,在难以视物的黑暗里睁着眼。
他平缓地呼吸着,默默聆听屋外的动静。
大约是半小时后,母亲的房间传来关门声,门缝里客厅的光也彻底消失。他又眷恋似的躺了会儿,然后窸窸窣窣地起床。
他动作很轻很轻,披好衣服,背上书包,走出了卧室。客厅暗影幢幢,他打开大门,门外是周沌等了一夜、沾了夜露的身影。
“走吧。”周沌伸出手。
家(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