码头那边今日开冰通船,郑长忆坐着轿子缓缓前往。
轿子在石板路上微微摇晃着,发出有节奏的声响。郑长忆透过轿子的窗帘缝隙,静静地看着外面匆匆而过的行人。
此时码头虽已开启,然而运河之上却仍有坚冰残存。青州之地本就通航稀少,如今这情形下,更是没几艘货船的踪影。今日方才开始慢吞吞地进行除冰之举,那破冰之声在这清冷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沉闷。放眼望去,仅有两艘小货船在缓慢地装货,工人们动作略显迟缓,仿佛也被这严寒与冷清的氛围所影响。
负责的管事远远瞧见郑长忆的轿子,急忙一路小跑迎上前来,满脸堆笑地问候道:“郑大人,您来了。新年好啊!愿大人新岁福泽深厚,万事顺遂。”
郑长忆微微点头,神色淡然,与他略作寒暄几句后,便直接进入正题说道:“把账本拿来,我看看。”
管事不敢有丝毫怠慢,连忙应道:“小的这就去取。”说罢,让人搬了椅子请郑长忆坐下,又匆匆而去,不一会儿便取来账本,双手恭敬地递给郑长忆。
郑长忆虽不太懂水运,但看得懂账本。他仔细地翻阅着账本,一项一项地核对收支情况。
从账本上看,郑父的这次投资虽然难以获取巨额利润,但只要精心管理,应当不会赔钱。青州的地理位置着实不佳,这便决定了它在运河贸易中的地位相对较弱。管事的瞧着郑长忆的神色,心中忐忑,自然是把行情往好了说,。
然而,郑长忆岂是如他父亲那般好糊弄之人。但从账本和眼前的景象也能看的出来,青州之地,于运河之畔,却难享其盛。河道或有淤积,水位不定,常困航运之事。且与那运河重镇相较,青州之码头规模甚小,货物吞吐之力有限。
货物之种类亦相对单一,多为本地特产及日常之物,罕有高值之货。又因通航不盛,运输之成本颇高,利润之空间遂被压缩。
郑长忆把这些问题挨个问管事,管事的三九寒天被问出一身冷汗,显然是没想过郑长忆问的这么详细,回答的哆哆嗦嗦,生怕哪句让这个三品朝官不快。
郑长忆认真听着,他们的工作整体倒没什么纰漏,主要还是青州这地段的问题,就青州这个小码头,根本用不着投几千两白银。也不知道当时是谁忽悠自己父亲投的钱,看账目上也是被吞了两三成。
不过大过年的,郑长忆也不想说什么难听的话,况且已经签字画印的事总不能把钱要回来。
“家里二老上了年纪,乐意做点小生意打发时光。本官常年不回青州,但也不是对家里的事全然不晓。当然本官看得出来,你们这些管事的也都是明白人,没因为我的缘故阿谀奉承……”
他看管事瑟瑟发抖的反应应该是明白了,也就不再多言,温和的笑了笑,把账本递给管事的:“本官不如你们精通水运之事,有些拙见,想着若能严管细理,提升运输之效,拓展货物之种类,或可于一定程度上增其收益。或与他商合作,共拓市场;严束劳工,提升工效;优化运输之路径,降其成本,兴许能提高利润。”
像郑长忆这个地位的领导者下命令或者建议向来不用很精确的,具体怎么操作就看下面人的领悟能力了。若是领悟不到其中深意,那可就要倒霉了。下面这管事战战兢兢地听着,额头上隐隐冒出细密的汗珠,心中紧张万分,深知自己的回答关乎着自身的前途命运。
郑长忆微微眯着眼睛,神色淡然,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势让管事愈发小心翼翼。管事绞尽脑汁,思索着可行的方案,一边组织着语言,一边偷瞄着郑长忆的脸色。终于,管事鼓起勇气,缓缓开口说了几条。
郑长忆听着,微微颔首,神色稍缓,觉得这几条方案大致还行。他沉默片刻,心中权衡着利弊。随后,他轻轻一摆手,示意管事退下。郑长忆缓缓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衣衫,准备回去。
临走前,他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了满河的碎冰上。那碎冰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点点寒光,,郑长忆无意中问了一句:“咱们这儿河面的冰要多久才能化?”
管事忙不迭地回答道:“大人,若是不去破冰清理,要元宵后才化冰。若是大批人去清理,一日就能通船。”
郑长忆点了点头,一边朝马车走一边吩咐:“联络周边商户,共同出资招募更多人手来清理河道,加快除冰进度。再者,可与官府商议,请求派遣一些民夫协助,尽快把冰除了。”
两年
这两日,郑长忆因去河边逗留的时间过长,吹了许久的冷风,尽管一直坚持服用着药物,但咳嗽却又开始发作起来。
虽说至今再未呕血,然而,他自己能够清晰地感觉出来,胸口仿佛像是漏气了一般,似乎所有的生气儿都在缓缓地泄漏出去。
正月初五,经过一番打听,他得知小时候外祖母曾带他去看过的一位老神医竟然还健在,而且就居住在青州最南边的村子里。他立刻决定乘坐马车前往,银铃和金环两人陪伴在他左右。
到达村子后,他们寻到了老神医的住处。却得知那神医年纪大了,一个午觉还没醒。
郑长忆并不着急,他便静静地坐在屋外,双手抱着手炉。他的目光悠悠地投向周围,看着村里的小孩子们在雪地里欢快地打雪仗。那些孩子们的笑声如同银铃般清脆悦耳,在这宁静的村子里回荡着,仿佛能够驱散冬日的阴霾。
一个小男孩察觉到他一直看着他们玩耍,便笑嘻嘻地拿起一个雪球朝他砸来。郑长忆看着披风上散开的雪球,脑海中瞬间浮现出自己小时候过年时也曾如此欢快玩耍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