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长忆则负责统筹物资的调配和发放。他仔细核对朝廷拨付的物资明细,让军队押送粮草赶往前线,其余的物资暂且留在涯城大仓,然后组织官府内的官员列出细明。确保每一份粮食、衣物都能准确地送到最需要的百姓手中。他还组织起一些有经验的百姓,共同管理物资仓库,防止出现贪污和浪费的情况。
他们现在是在铜州北部的涯城,此地距离那炮火连天、硝烟弥漫的惠城不到八十里之遥。空气中似乎时刻都充斥着战争所带来的刺鼻硝烟味与紧张压迫感,仿佛无形的巨手紧紧攫住每一个人的心脏。
郑长忆由于连日来的舟车劳顿,身体极度虚弱,这几日一直咳嗽不止,这一日,他感觉身体稍好些,便不顾众人的劝阻,亲自前往街心粥铺施粥。
当他来到粥铺时,眼前的景象让他心痛不已。瘦骨嶙峋的百姓们排着长长的队伍,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渴望和期盼。那一张张憔悴的面容,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苦难。郑长忆看着这些百姓,心中满是怜悯,他无法想象身处惠城的百姓过着怎样的日子。那里战火纷飞,百姓们所面临的困境必定更加艰难。
这两日,每到夜深人静之时,大地偶尔会传来微微的震颤,那是惠城方向传来的炮轰之声。那炮声犹如闷雷般在寂静的夜空中轰然炸响,每一声都仿佛重锤一般狠狠地砸在人们的心尖上,让人胆战心惊。
郑长忆几次从梦中惊醒,满头冷汗,想起严孤山就在前线杀敌,就心慌的彻夜难眠。
涯城这边郑长忆把工作安排完,就要奉命去前线惠城了。
他跟吏部侍郎和冯校尉直接明说了,说皇帝要自己去监视太子。
即使是这个臭脾气的吏部侍郎也微微一惊,震惊于皇帝到这种时候,还在疑心自己这个为国杀敌的亲儿子。
冯校尉也是眉头紧锁,他深知此去惠城,危险重重。但皇命难违,他们也只能尽力安排好护送事宜。
“郑大人,惠城如今炮火连天,尸横满地,冬日里饿极了的野兽会在路边吃死人,甚至不怕活人。为保安全,我派几个城内骑兵护送您过去。”
郑长忆原先对“尸横满地”这个词没有很直观的感受,只在书卷中见过只言片语的描述,却从未真正见识过这般残酷至极的景象。然而,当他踏入惠城境内,他缓缓掀开车帘一角,那一瞬间,一股透骨的寒意如冰刃般刺入他的心底,让他遍体生寒。
眼前的惠城,寂静得可怕,街道上,尸横遍野,血腥之气弥漫在空气中。冬日的寒风凛冽刺骨,仿佛在为这悲惨的景象哀鸣。
不远处,几只饿极了的野兽正在啃食着尸体。它们眼中闪烁着饥饿与疯狂的光芒,旁若无人地撕咬着那些曾经鲜活的生命。它们的嘴巴被鲜血染红,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
而在不远处,一群士兵面无表情地驱赶着野兽。他们的眼神空洞而麻木,仿佛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景。他们手中拿着棍棒和武器,用力地挥舞着,试图将野兽赶走。然而,那些野兽却并不畏惧,只是在士兵靠近时暂时退避,一旦士兵离开,它们又会重新扑向尸体。
士兵们在驱赶野兽的同时,也在搬运着尸体。他们动作机械地将一具具尸体抬起来,放在担架上,然后运往城外的墓地。他们的动作沉重而缓慢,仿佛每一次的搬动都耗尽了全身的力气。那些士兵们的脸上满是疲惫与哀伤,他们的眼神空洞而无神,仿佛已经看过了太多的死亡,心也变得麻木。
此时正是冬天,南疆本就有冰雪覆盖,可如今,这片土地却被战争的铁蹄肆虐得面目全非。在他们到来之前,这里已经被炮火疯狂轰炸,遍地焦土。原本洁白的雪地被硝烟和鲜血染成了黑褐色,土地被炸得坑坑洼洼,到处都是巨大的弹坑和断壁残垣。
断肢残骸随处可见,有的还挂在残破的墙壁上,摇摇欲坠,仿佛在诉说着曾经的惨烈战斗;有的则散落在地上,与泥土混在一起,难以分辨。那血腥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令人作呕,仿佛死亡的气息紧紧包裹着这片土地。
远处的村庄早已被摧毁殆尽,只剩下一些残垣断壁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曾经热闹的街道如今空无一人,寂静得让人毛骨悚然。整个惠城弥漫着一种诡异的安静,只有那些搬运尸体的士兵们发出的沉重脚步声和偶尔的叹息声。
郑长忆坐在马车中,心情愈发沉重。随着马车的前行,渐渐地,他看到了远处扎建的军营。
马车缓缓驶向军营门口,很快,有人把他们拦了下来。银铃连忙下车,去递上名牌。郑长忆坐在马车里,隐隐听着那些士兵交头接耳一番。
他们的声音虽低,但在这寂静的氛围中,还是传入了郑长忆的耳中。那些话语中充满了疑惑与不满,郑长忆不用细听也能猜到肯定不是什么好话。自己又何尝愿意来做这缺德之事呢?但皇命难违,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不一会儿,一个军官模样的人走了过来。他查看了名牌后,脸色稍缓,让他们进去。马车继续前行,郑长忆在马车里听着周围士兵的议论纷纷,那些话语如同利箭一般刺痛着他的心。他知道,自己来帮皇帝干的这件事实在是不得人心,可他又能如何呢?
终于,马车来到了主营帐前。郑长忆深吸一口气,缓缓下了马车。他一身绛紫色的官服在这萧瑟的焦土上显得格外扎眼。
郑长忆看着周围的景象,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愧疚感。他感觉自己就像不知人间疾苦的狗官,来这里故意膈应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