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一个年纪只有二十多岁的将军怒而离去,姚显见状,赶紧让认同自己的某个人追了出去。
一下子走了两个人,剩下的人也全都不欢而散,姚显回到自己的军帐里,才露出了垂头丧气的神色。
他不能服众,后军也不能容忍原百福对他们作威作福,原百福那边不是一条心,他们这边难道就是了么,失去主将历来都是行军的大忌,原因就在于此,谁都觉得自己能做主,那最后就是谁都做不了主。
姚显从未承受过这么大的压力,他突然觉得有些想吐,但除了感到很难受之外,也没有别的动作了。大王……
大王快些来救他们吧,他不想带着众将士走到同归于尽的地步啊。
姚显不止派了一个兵出去报信,他一共派了三个,再多就没机会了,因为他们已经来到梓潼,周围到处都是眼线,申家军盯着他们,原百福的人也盯着他们。
而那三个人是从不同时间、不同地点出发的,路上便死了一个,死于复杂的地形,摔下了某个山坡,另外两人继续徒步前往陈留,因为所有骑兵都被原百福收缴了,剩余的马匹少一匹都会被发现,他们实在是没办法。
但只要出了这片山林就好了,只要走出这片山林,遇到人家,他们就能重新骑马。
然而这句话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可不容易,带着各种装备的现代驴友一个不慎都会死在山林当中,这俩小兵可是什么都没有,却肩负着报信的重任。
终于,一人拖着灌了铅一般的双腿走到了一处很像田垄的地方,他愣愣的看着前面拿着铁锹的农人,两边都有些茫然,下一瞬,这个已经累到不行的小兵突然飞奔到农人面前,像个疯子一样的抓着农人的胳膊。
“老人家!这是哪?!离这里最近的城池是哪儿?!”
活了五十年,也算是见过大风大浪的老人家眨了眨眼,回答他道:“制哒四昌安。”
小兵:“…………”
反应了好一会儿,他才明白昌安就是长安,他在山上绕的太远了,竟然来到了长安的地界。
这小兵还是挺机灵的,要不然也不会被姚显选出来送信,在别的地方或许他不敢暴露自己的身份,但在长安,他应该不用担心什么。
毕竟要说起来谁最痛恨鲜卑,那一定是幸存的长安百姓,因此最感谢镇北军的,也是这些幸存的长安百姓。
得知他是镇北军,很快这个农人就联系了里正,而里正又赶紧带他去买代步工具,附近没有卖马的,但是隔壁的隔壁村有人养了骡子,里正掏钱买了一匹,小兵感动到差点落泪,而他骑着骡子慢慢朝东跑的时候,他身后有一群衣衫褴褛的人正在朝他挥手,有最初那个村子的里正和青壮,还有他买骡子这个村子的男女老少。
小兵只是突然闯入了他们一成不变的世界,后又再度离去,但他们衷心希望这个小兵能安全到达目的地,如果以后能不再迷路,那就更好了。…………
精疲力尽的小兵在这又获取了满满的能量,他一路都在催促骡子,希望能快点赶到城镇当中,换一匹快马,但他不知道的是,长安非常非常大,一个长安就能顶上一个小州这么大,而他之前遇见的村子,只是长安的边缘。
所以他还得再跑一段时间了。
但八十一难,八十难都过去了,接下来的路程已经不会那么艰辛了。
萧融紧紧裹着被子,冻得双腿蜷缩。
寒冷就是这样,哪怕盖再多的被子,当你幕天席地的待在野外里,也没法感到如室内一般的暖和。
当然,萧融还不至于睡地上,他是睡在马车里,可马车漏风,车板不够厚,所以跟睡地上的区别也不是那么大了。
按理说越往南走越暖和,可他们出来那么多天了,每一天萧融都觉得一样冷。
这是他在这个时代经历的第二个冬日,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仿佛今年比去年冷了很多。
一想到这个,萧融忍不住的睁开眼。——六百年。
这个寒冷期一共持续了六百年,其中让人难以忍受的阶段,一共是二百年。剩下四百年虽然也冷,但不至于要了那么多人的性命,粮食减产不是绝产,所以人们还有活路。
萧融也不是纯专业的,他知道大概的时间,大约就是贺庭之上位以后、韩家皇帝接手之前,这段时间当中,气温逐渐回暖,那两百年的小冰河时期,人们总算是把它熬过去了。
原本不是很重要的事情,如今被他想起来以后,他便贪心的盼望,如果那个转变的年头能出现在屈云灭称帝的时候就好了。
其实它出现在哪一年都无所谓,总之是越快越好,但若是能跟屈云灭称帝同时出现,那百姓们一定会更加认同屈云灭这个皇帝,百姓们也会越来越爱戴他。
天地万物才不会为一个人而改变自己的规律呢,所以这不过是萧融的臆想,他希望屈云灭能拥有更多,仅此而已。
轻轻地叹口气,萧融努力把自己缩成一个球,继续忍着寒冷入睡,而这时候,他听到外面有毕毕剥剥的木柴燃烧声。
萧融一愣,他顿时坐起来,掀开帘子,他看到屈云灭从帐篷里走了出来,他扒拉着地上的火堆,火光映着他的脸,让他看起来有些孤寂。
萧融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把帘子放下了。…………
屈云灭盯着眼前的火堆,火光在他眼中跳跃,灼烧着他的眼睛,但他一直都没把视线挪开,直到他听到马车晃悠的声响,他扭头看过去,人没看见,只听到了墩的一声重物掉落的声响,然后才是人发出的小小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