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鸟笑了一下,伸手推了一把壁炉后面的木墙,隐形门推开,露出另一个房间。
黄濑扫兴,手肘撑着床:“什麽嘛,小白鸟原来来过这里啊,我还以为可以逗逗你呢。”
“小的时候来过。五岁左右。”白鸟道,“内饰变了很多,以前这里还不是隐形门,但大的格局没变。”
“这样。和小赤司?”
“不,和双亲。”
“家庭旅行啊,”黄濑感叹,“这麽说起来,像是氛围很好的家庭?”但他见过宋教授,也从白鸟的形容里感受过她父母间紧张的关系,完全不是那麽回事。
果然白鸟道:“那是唯一的一次。妈妈提出的。”她想了想,“现在想起来,那个时候,她的抑郁症大概好转了一些,是想要修複家庭关系吧。”
那年宋教授和白鸟父女一起来了日本,探望丈夫这边的亲戚,这是除了白鸟上次住院外,她印象里唯一一次母亲来日本,但那次访亲因宋教授和公婆紧张的关系戛然而止了。白鸟家虽然有些混血的基因,但说到底是非常传统的日式家族,这一点在白鸟的祖母身上体现得最为彻底。她向来对宋教授这个不肯改姓的外籍儿媳不满,在白鸟凛还没断奶时就去外地工作更是加剧了嫌隙,于是甫一见面,她就当着白鸟的面责备和挑剔儿媳,用那种居高临下古板刻薄的语气,说,已经结婚的人,穿这麽过高的鞋跟太不像话,没有身为母亲的样子。第二天宋教授专程去买了更高的鞋,没有在玄关处脱鞋,而是直接穿着进了和室,鞋跟在木地板上落下的声音像挑衅一样把说教都刺了回去。
总之,在日本的停留时间被迫缩短,假期剩下的时间,宋教授就提出,反正免签,要不要来夏威夷度假——白鸟到现在这个年纪才想明白,那时宋教授确实是抱有很大的诚意去改善疏离的夫妻关系,也是认真地想要承担母亲这个角色。
黄濑道:“她失败了。”
“是的。到夏威夷的第二天她就提前回美国了。”
“工作很忙碌呢。”
“不是那样,”白鸟顿了一下,“是我跟她说,我不需要她这麽做,她这麽做没有意义。”
黄濑愣了一下:“为什麽?小白鸟,不是应该很期待吗。”
白鸟没回话,望着落地窗外的海出神,似乎也在回忆。
“小白鸟?”
“……那个时候,”她略有些艰涩地道,“有人跟我说,父母为了我,很辛苦地在勉强自己和牺牲自己,我是他们的责任,也是他们的负担——大概是这种话。”
黄濑先是怔住,然后猛地看向白鸟,眼神渐渐变得难以置信。
——“为什麽,会有人,对五岁的孩子,说那种话?”
白鸟沉默的间隙,黄濑紧跟着问:“小白鸟那个时候已经认识小赤司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