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显然是误会了什麽,白鸟措辞了半响,因为解释会更加尴尬,最终还是选择视而不见。
fro黄濑凉子:「我爸爸和姐姐都醒了,正在楼下呢,刚才爸爸还问了小太有没有闹事,他们可能会去小太那里。要不然你先来我房间?」
to黄濑凉子:「没事。」
正好新消息弹出来,常年配给赤司征十郎的司机有白鸟le的好友,说他已到达附近。
to黄濑凉子:「既然来了家里,还是跟长辈正式打个招呼比较好。」
白鸟漱口,把牙膏沫吐出来,用擦脸巾擦掉嘴边的痕迹,露出犹豫的神色,问黄濑:“凉太,想回海常训练吗?”
窝在沙发里翻漫画的黄濑愣了一下。一方面是因为她问话的内容,他眼下的处境,能不能去训练似乎跟他想不想没有关系;另一方面,是因为白鸟的表情——她好像,在担忧什麽。
白鸟慢吞吞地道:“赤司的车到了……司机接我回公寓,可以顺便送你回神奈川。”
黄濑明白了。
黄濑这次被关禁闭,他自己脾气硬是一方面,他大姐顺手扇了股风是另一方面——让黄濑先生觉得自己唯一的儿子不孝、无能、玩物丧志,是黄濑惠的拿手好戏。以他大姐的能力,不难查到赤司家小少爷的婚约生了波折,而前任未婚妻似乎正在和她的弟弟恋爱。
白鸟不是真的需要别人接送,而是用这辆来自赤司家的车借势,让黄濑惠拿不定白鸟,赤司和黄濑三个人的关系。别说只是想把禁闭里的黄濑捞出来,黄濑惠以后对黄濑的态度也都会因此收敛。
黄濑也明白白鸟为什麽会露出那样的表情了,她竟然是在怕他生气。她借赤司的手救他,她怕他不领情。
似乎是青峰遗留给她的不安。黄濑得承认,他虽然和青峰性格不同,但其实也没有那麽无所谓,女友的前男友伸来的搭救之手的确让他感到尊严受挫——而且,黄濑并不认为赤司是真的想要帮他,他才没有那麽烂好心溢出,多半还是怕白鸟被为难找出的借口。
只是,黄濑更不想看到白鸟露出这样的忐忑神情。
黄濑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那我先收拾东西。”
白鸟松了口气,笑了:“我下楼去和他们打个招呼。”
临出门前白鸟回头看,黄濑抱着抱枕窝在沙发里,表情沉静,若有所思,是已经有了自己的计较和决算。他这副模样让白鸟感到陌生,但或许这才是真正的他。
察觉到她的视线,黄濑转过头看她,轻笑,朝白鸟眨了眨眼:“要保护好我哦,小白鸟。”
悠长夏天(十五)
其实白鸟一直记得黄濑惠,她很早就认识她,甚至早于认识黄濑凉太。
出席宴会之前熟背每一个人的身份背景和个人喜好——哪怕那个人可能最终一句话都不会和她说,是白鸟的一种习惯。白鸟记得很清楚,她一共三次翻阅过黄濑惠的资料,鑒于她只在十岁后的夏天才会作为赤公馆的人参加公开宴会,这已经是不小的频率了。这代表黄濑惠在那个圈子里绝不是边缘人物。
黄濑凉太嘴里的黄濑惠面容可憎,但从黄濑惠角度看,她却是一个彻底的受害者。入赘的父亲借妻家势力起家,妻子去世,他拿到妻子的家産后,几乎立刻自立门户和续弦,新妻没几年就诞下了颇为受宠的长男。于是她这个前妻的女儿,代表着“耻辱”入赘过去的女儿,步入岌岌可危的境地,在家中像个外人不说,或许还要看着亲生母亲的财産被分给真正的“外人”。
她能挣到今日的光景,一步步走来必然非常艰难,也因此白鸟对她印象深刻。
白鸟从黄濑的房间离开,在二楼的楼梯口向下望,黄濑家主、他的第三任夫人、还有惠和凉子两位姐妹都在,一家子其乐融融——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先发现她出来的是一直紧张的凉子,她看过来后,黄濑惠也仰起头,状似惊讶和陌生的样子:“是小凛吧?凉子,怎麽不好好招呼朋友呢?”
黄濑惠也一直记得白鸟。
白鸟一步步走下楼梯,穿一件方领的收腰灰格子裙,盈盈的腰,修长的颈,裙摆下露出的小腿细长白皙。那张漂亮得如同定制玩偶的脸上,五官比记忆里更加立体,将褪未褪的婴儿肥带给她独属这个年龄段女孩的钝感,和寡淡的表情融合在一起,形成一种虽然冷漠,却不会让人感到压迫、只是更想探究的独特气质。
真的是她,赤公馆的小玛丽公主。
四年前赤司征臣在香港拍出了当年的最高成交价,购下一套粉钻首饰。粉钻上一任主人是十九世纪奥地利的玛丽公主,虽然她后人不济,落在世面上的首饰很多,但这套粉钻成套出现,做工质地都不俗,历任主人也都是命运顺遂坦蕩的显贵女眷,因此拍出了高价。赤司征臣买下的时候有人猜过赤司家要迎来新的女主人,但没过多久,这套首饰就出现在了赤司征十郎的小未婚妻身上。很平淡坦然地戴着,像根本不知道脖子上的东西有多贵。
本来没有人把那个女孩真正放在心上——赤司太太的临终遗愿而已,她年纪这麽小,一个死人的临终遗愿能保她多久,像赤司这样的家族,和政界联姻才是正途——粉钻的价格对赤司家来说不值一提,但放在这女孩身上未免就太重了,白鸟凛从那天起,终于被认真地放到某些人的估量天平上。
当时,黄濑惠看这女孩长得漂亮,过几年还不一定出落成什麽模样,她甚至暗暗想到赤司征臣或许要做亨伯特,她相信有这种想法的不止她一个,只是没几个人敢议论那家的事罢了。